10:35 Jun 29, 2008 发表日志
相遇在冬日
江南水乡,树木繁多,见多不怪,也就留不下什么印痕了。直到那一天那一株树突兀的与我相遇,才在我的记忆里有了树的形象,且挥抹不去。
那是一个冬日的傍晚。太阳下山了,余辉把西天染得如同一个少妇酡红了的脸,如痴如醉氤氲着那片绯红。几条烟灰色的云纱,悠悠闲闲,鸟瞰着大地,又似乎不经意间要飘离这份恬静。
站在旷野里,我昂着头,为那色彩对比中的和谐而赞美,为自然之手的神妙而折服,更为好景的难成与难遇而叹息。随着那几条纱带的渐渐隐去,我垂下了目光。就在这时,远处高地上的一株树跃进了眼帘。树干光秃秃的,枝枝杈杈都裸露着,黝黑黝黑的,就像是天幕下的一组剪影。剪影里的枝杈,一律都直刺天空,尽力抻拉着自己的躯干,仿佛天空中有无形的绳索在拉扯着它们,它们向天空发出无声的呐喊;又仿佛它们自己在努力挣脱大地的束缚,欲飞欲逸。一瞬间,生命中的坚强、张扬与苍凉,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的傍晚,在这些光秃秃的枝干上,交相跳动、飞舞,昭示在我的眼前,令我震颤不已。
我一向不喜欢冬天,不仅因为它的萧瑟,更因为它的寒冷使我肌骨冰冷,让我缩颈收肩,蔫蔫的,毫无生机。我的目光大都会龟缩在房间里,变得短长、狭窄,思绪也仿佛窒息一般。
看那株树,主干已高约几丈,它应该经风雨沐霜雪轮回了许多次了。在它嫩黄娇绿时,我没有发现它;在它青翠葱绿时,我没有发现它;在它翻黄翩飞时,我没有发现它……也许,我与它相遇过,但那时的它,是被一团朦胧、一树模糊笼罩着,我始终未曾见得它的骨干、它的内涵;也许,那时的我还不懂得欣赏它的那一种美,未曾好好相望过。
它默默地守望在那里,就像农人守望着自己的田地,而我,只是飘瞥而过,难留脚步。于是,它默默地积蓄着力量,锤炼着自己的筋骨,等待着与我的一次真正的相见。而我在经历了一次次逆境的洗礼之后,内心丰沛了。
于是,我们相见了,相见在一个冬日的傍晚,一个我不喜欢的季节里。它以它的铮铮铁骨般的姿态,呼应着我的内心,让我对它的本质,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人与事、物相遇时,需有内心的呼应与认可,才能彼此理解,才能相知相识,不然,就是相遇了,也仍与未遇一般,彼此还是木然错过。
世间的物物事事太多太多,太繁太杂,能相遇相识一两个,已是福,足矣。
与那棵树,相遇在冬日,从此以后,植根在我的记忆中,且挥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