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4 Jul 26, 2010   发表日志

但愿我能在这里遇到这样一段爱情吧。

  昨夜做了一个安稳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又见到了那个几乎承载了我所有童年记忆的小镇子。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了，不是我不想，很多事情真的很无力。


  记得从幼儿园一直到小学，我几乎每个寒暑假都是在老家度过的。我从未跟人提及过我的故乡，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香溪，传说昭君出塞的时候路过这里，在这条小河里洗了手帕。除了这个，这小镇在秭归县辖内，所以这里也是屈原的故乡哦。这个镇子依山傍水而建，处在香溪河与长江的交汇处，夏天的时候，会出现一个有趣的景观，因为香溪河水一年四季都清澈透明，而长江到了夏季多雨的时候就会非常浑浊，于是在这个交汇的地方便会出现一条非常鲜明的分界线。

  小时候我一般都是坐船回老家的，船逆水而行，经过葛洲坝还有西陵峡，记得要坐好久好久才可以到呢，那时候的我非常调皮，老是坐不住，就在船上从上跑到下的探险，从一等舱到普通的坐舱，到处皮。因为爷爷算是在江上度过了大半辈子，所以很多船长都认识我，有时候会被陌生的水手抓到船长室里，然后就会发现奶奶正凶神恶煞的等着我呢。。。被她抓住了免不了一顿好打，然后我就会乖那么半个钟头的，然后趁她一个不注意，又溜掉了。。。

  印象中在船上过了一夜，船就靠岸了。我兴高采烈的拉着奶奶奔向栈桥，岸上一定能找到已经等候在那里的爷爷，然后就左右拖着奶奶右手拽着爷爷往家里走，镇子很小，从这头到那头走路也不过半个钟头，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交通工具。路上会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叫我的名字，然后笑呵呵的跟我说：“又回来啦？哟，比去年又胖了不少嘛~“（我小时候是个小胖仔``表笑话我``生下来就有9斤2两``这不能怪我``）唉``地方小了人际关系就会相当简单``走在路上都是熟人（当然对我来说不是。。），据说我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据说当天晴空霹雳，天上飘来五彩祥云，还有万丈金光普照大地``嗯嗯``我果然不凡~  到家前呢，要爬一条长长的石梯，你见过重庆的朝天门么，跟那个有点类似，这应该是依山而建的城镇的特点吧。每次爬这个石梯我都会自己一溜烟的先爬上去，然后对落在后面的爷爷奶奶比一个胜利的手势，可是接下来我会停住....因为前面有好大一条狗```总感觉这狗笨得很，每次回来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来跟它处好关系，可是下一次再回来的时候它又不认得我了。。真是白给他那么多好吃的了！但是跟它关系好的时候它又会特别可爱，有时候我在外面到处疯玩，回家后爷爷奶奶都不在家，我就跑去跟它玩，累了就躺在它身上睡觉，它都不动弹的，直到我被叫醒了它才会站起来抖抖身子。后来，它死了，也不知道是贪吃了什么，它死的那天我哭的好伤心。
  离家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能远远的看到曾祖母已经在门外侯着了，远远的看到我，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似的。曾祖母可喜欢我这个宝贝曾孙子了。也许是因为她有4个孙子，却只有我这一个曾孙子吧。我妈妈说，我出生的那天，曾祖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整天抱着我，都不许别人接手。那时候的曾祖母身子骨很硬朗，每天早早的起床，练练功，然后生火做饭，记得曾祖母有一把银质的梳子，每天清晨她都会用那把梳子把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乱。那时候她经常给我讲一些那时候的我都不耐烦听的大道理。后来的后来，总是听大人们说曾祖母的脾气不好，可是那时候的我从来都没感觉到。我总是缠着她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她也从来都没有不耐烦过，我真的好喜欢她，小巧的身子，却一点不让人觉得柔弱，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略微向上的弧度，像一弯新月似的，眼下的卧蚕让她的笑容显得非常慈祥。我妈妈也有这样的眼睛，所以我对这样的眼睛有一种偏爱。曾祖母离开我们的时候享年八十三，虽说终究是没能过了八十四这个坎儿，但她也算是寿终正寝，我跪坐在她的遗体边，看着她慈祥的面容，竟然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她小小的身子骨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她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夫婿，也亲手葬下了自己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爷爷）。遗憾的是，她没能看到自己的曾曾孙子。

  小时候总觉得爷爷对自己好严厉，什么都要管着我，在家里到处都是规矩，读书写字必须坐正啦，筷子该怎么拿啦，吃饭不可以讲话不可以浪费啦，要写完每天的功课才可以出去玩啦，出去了在人前要讲礼貌啦，诸如此类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爷爷后面，因为爷爷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套四库全书一样，我所有的好奇都能从他那里找到答案。爷爷每天早上大清早的就会起床打打太极拳，舞舞剑，我总是很想学，可是又总是赖床赖到太阳晒屁股，有一次咬牙爬了起来，于是爷爷就教了我一套五步拳，并且说如果我能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早起把这套拳练一遍，他就教我太极剑法。恩恩，我们继续说其他的``什么？你问我结果？结果就是我到现在还是只会一套五步拳啊。小时候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爷爷逼着练书法了，爷爷写得一手好字，家里过年用的春联都是爷爷自己写的，但是，但是，试想如此好动的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笔一划的写大字，是不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呢，更痛苦的就是有时候写着写着小伙伴就跑来找我出去玩，爷爷就会让他们在旁边等着，等我写完了字才能出去，而且我还不能急，万一哪一个字因为着急写得不端正，就得重写个好几遍，那时候觉得自己可真命苦。除了书法，我还跟爷爷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草药知识，比如黄连、艾蒿、薄荷、首乌等等长什么样子啦有什么作用啦等等。 除此之外，爷爷都很会娱乐自己，我时常看他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拿一本棋谱，摆一盘残局，静静的研究，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开怀大笑，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奶奶看见了总是会鄙视一句：“魔障！”然后忙自己的去了。偶尔爷爷会约上三五好友在他朋友开的书店里喝喝茶，打打花牌。而我就一头扎进书堆里贪婪的啃食，我想我看书的兴趣就是那个时候被培养出来的吧。有时候爷爷心情好的话，还能听见他拉几曲二胡，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赛马》还有盲人阿炳的《二泉映月》。每当这个时候，奶奶就会放下手中的事，细细的聆听，满脸的幸福。奶奶是一个强悍的女人，爷爷年轻的时候当兵在外，还上过朝鲜战场，奶奶一个人在家拉扯6个孩子，在那个年月里，养活这么多孩子真的不容易啊，而且他们还个个知书达理。听说奶奶有一个独特的管教方式，那就是爸爸他们几兄弟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奶奶当时不会说什么，晚上他们睡觉的时候，奶奶就会提着棍棒抹黑去打屁股，从左数到右，第几个儿子犯了错误就打第几个。这个办法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因为是抹黑，就算兄弟中有两个人偷换了位置奶奶也无法发现。其中就有一次大伯犯了错误，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的连哄带骗的跟我爸换了位置，结果可想而知，我爸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无缘无故挨了顿打。这样的管教方式也用在我身上过，那时候我喜欢大太阳天满地跑，这里爬爬那里窜窜，而且特别喜欢捉知了，但是我有个毛病，就是太阳晒久了就会流鼻血，所以奶奶就不让我到处跑，但是她看不住我啊，于是乎就逮到我一次就揍我一次。但貌似我对挨揍这事儿没什么记性。。后来大家聚在一起笑谈这些事的时候，奶奶表示她对自己的管教方式以及成果还是很满意的，她说，起码她这么多孩子现在都是在本本分分的做人，这样就够了。其实小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爷爷奶奶有多喜欢我，因为堂妹和表弟的接连出世，让爷爷奶奶顾不上我了，有时候心里还会有小小的埋怨。直到爷爷临终前，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他最宝贝的孙子。记得那天我还在学校里上课，妈妈出现在教室外面，跟老师简单说了几句，便把我领走了，出了校门就上了车，车开的很快，路上没有人讲话，我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压抑着，终于回到老家的时候，爷爷已经是弥留状态了。他艰难的呼吸着，身边的人跟他说话他不知是听不见了还是无力回应，姑姑说，已经一整天了，爷爷一直是这个样子，让人揪心，不知是不舍得，还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听到这里，我冲过去趴在爷爷身边，大声的喊着：“爷爷！爷爷！爷爷...”我看见爷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清晰的说了声：“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声的哭出来。接着，身边的人也跟着我哭起来，爷爷，去了。

   印象中的故乡总是阳光明媚的，我还依稀记得阳光下小伙伴们纯真的脸，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小镇人都是那么的质朴，这里处处融洽，这里夜不闭户。我记得夏天天热的时候，晚上我经常和爷爷抱着块床板就在屋外躺下，然后爷爷会给我指出哪颗是北极星，哪些是北斗七星，我总是看着看着便呼呼大睡，醒来时身上便会多了一条毯子。假期的生活总是少不了无休止的玩耍，白天里，我们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总是在一起谋划各类活动，做做游戏，打打牌，爬爬树，抓抓知了，有时候还会满山跑，甚至是沿着吊桥跑过香溪河，到河对面去看美女~（我说的是昭君啦，在河对面有一座大大的白色的昭君雕像）。记得有一年，镇上的一棵铁树开了花，大家都好高兴的去看，那感觉就像是谁家有多了个大胖小子一样。傍晚的时间是我们最期待的，因为这时候大人们都下了工，然后大家都会抱着大大小小的轮胎和救生圈去河里游泳，我总是让爷爷躺在轮胎上，然后我坐在他肚子上，然后我们划到河对面，再划回来。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趣事，有一次我去理发，理发师是我叔叔的女朋友，她那天正好在忙着，就叫她的徒弟对我操刀了，结果那小姑娘一个失手，我的后脑勺上就光秃秃了，我伸手一摸，顿时哇哇大哭，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也没法挽回要被剃光头的厄运了。阿姨亲自给我理了光头，一边骂徒弟一边跟我赔不是，还给我买糖吃。那天的傍晚，我第一次极不情愿的去了河边，我怕被小伙伴们笑话。。。可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再去河边的时候，小伙伴们都跟我一样理了光头，大人们说这样凉快不会长痱子，要不是我开这个头他们也都不愿意。看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引领潮流了嘛。冬天的时候虽说不能游泳了，可是我们有永远放不完的鞭炮``小时候可喜欢玩鞭炮了，我们能玩出各种花样，我们还自制过火箭呢。。。（汗````这段千万别被国安局看到``）那时候总是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都会从各个地方回来，还能吃到好多好吃的，比如奶奶自己做的米酒啊，麻花啊，花生糖啊之类的。而且还有压岁钱拿。尽管最后都得交公，但拿到压岁钱的心情总是很开心。印象中父母总是最晚回来的，总是腊月二十七八了才能到，而且到的时间还很晚，有时候我都睡着了他们才到，我记得妈妈到了之后总是先去看看熟睡的我，然后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一下（我是怎么记得这些的啊``我不是睡着了么``，太诡异了`）第二天我早上醒来就会惊喜的发现身边的妈妈，然后就拖着她给我买鞭炮去。。。。那时候的假期对我来说总是太短，我都还没玩够就得跟小伙伴们分别。他们每次都会去码头送我，然后给我一堆他们亲手折的纸飞机，让我在船上无聊的时候扔一扔解解闷。那时候我经常想，要是能不上学，或者回老家来跟他们一起上学就好了。。。

  这些往事我从未跟人提及，半夜里一直听着久石让的piano story，心里的话匣子一点一点的被打开，我想我需要把这些都记录下来，趁我还没淡忘，如若忘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三峡工程，这座让每个宜昌人都引以为傲的伟大奇迹，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因为，它埋葬了我的故乡，埋葬了我的童年回忆。你问我为什么思念却不再回去，这就是原因。很多家乡人都有过类似的感慨，以前拼命想要离开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想要回到她怀中，她却在水里。故乡，“故”乡。。。。



PS.我想用尽量诙谐的文字来叙述，可是写到沉重的地方时，才发现真实的感情不是轻巧的文字能一笔带过的。短短一篇文章，不知怎的我就写了十多个小时，期间心情五味杂陈。我知道，这些文字与爱情无关，可是我觉得，爱情最好的结果便是向亲情潜移默化的转变。能承担得起柴米油盐亦能扶老携幼的爱情，才经得起岁月蹉跎。但愿我能在这里遇到这样一段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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