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8 Dec 13, 2010 发表日志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你之深情，曾如西窗剪纸，抹了深红，醉了我意。

那年的酒家肆外，青山在侧，绿意长存。夏末的余光将落之时，我挂起的一番旗帜打上酒家店名：墨家小肆。有夏季的风吹过，微凉中带点灼热，颇高的旗幡三里外可见。自家酿制的女儿红摆放在地窖里，溢出的酒香萦绕小肆，被来往人士所喜，本欲着在地窖上方铺上一层厚实的泥土，也就此作罢。

一日有雷声隐现，伴有些微大风。我将酒家外敞篷撑起绑牢。天是渐黑，林中的鸟群仓惶逃窜，啪啪声掠过酒家上空，豆大的雨滴急骤落下，路过行人在屋檐躲雨。唤一小二将行人请进肆内坐下，煮一壶青梅酒予众人一杯，言及，听风看雨，岂不快哉。

雨声渐歇，人影疏散。阴云拨开，已是昏星上浮，微微星光点缀。店外的那棵枯黄老树开出绿意，我点上两盏昏黄烛灯，一盏缭于屋檐横梁，一盏安放酒台。将小肆木门合拢，横木挂上。酒桌已是冷杯残酒，取下头帽搁置一旁，温酒一壶，自斟自饮。对着烛光影子念叨，我自贪杯，君且随意。

贪的几杯微醺醉意，行至后院琴房，昏沉之际摆弄琴弦，有袅袅琴音传出。空幽后院，闻着酒香，听着琴声余音，扶着额角却是沉沉睡去。梦里有花开。

凌晨听得马蹄声渐起，我披一件裘大衣立于长台，举目望去，天透露着微亮，一阵箫声传来，冷清之感卷席而至。红缨马上卿雪白长衣，腰挂一长箫。而我台上一长琴，拨弄间却是吹散那番冷清。于是我道，天色尚早微冷，可需一壶暖酒。你应声好。唤得小厮为你拴好马匹，添加粮草。我引你入后院石台，亲自为你煮一壶酒，言语间听得同生之梦，你亦微微点头，笑道，为君和一曲，当可否。善，我大笑。

引一曲清水吟，不觉已是天黑，繁星亮如昼。我轻拭两袖，更换杯盏，点一盏亮灯，见得你螓首蛾眉，顾盼笑语间似有情意绵绵。我亦为此倾倒，借着微醺醉意，许下万般心愿。你掩嘴带笑，轻声应好。一夜枕边长情不绝，方觉世间有情意如斯，亦是无憾了。

昏星半载，已是凉秋之时，肆外老树枯黄落叶每日落下，摆放在外的酒桌已显老态。某日你忽然思家心绪涌上心头，便与我话别在长台，依旧是那日的酒，你我畅饮一杯，却是言不尽的离别话语。卿赠我红缨马，欲代为看管好生照料。我是好生答应了，见得马匹，尚念及初见时你的模样，在时光长河里飘荡。我为卿独奏一曲，只见得你背影，如一缕青烟，逐渐散去。我也就此封琴不语。

盼你不见归期。数载过后，已是入冬时节。小肆屋檐上厚厚的落叶积堆，我亦无心清理。破败的酒桌有昔时热闹的影子，肆外老树也已枯死，来往行人渐少，这条路，怕是要封了，我想。唯有摆放窖内的女儿红越发香醇，将厚实的泥土覆盖地窖之上，踏平。我关了酒家，牵着已显老态的红缨马，踏入了冰雪覆盖的小道，周遭的野草已过了疯长的季节，被积雪压得垂败不堪。伸手在腰间摘下一酒壶，就着寒风入口，行至一悬崖边，翻手间将马匹推下悬崖。去的，该是要离去的。我在崖边倒下一壶酒，以此慰藉往事。

空店里越发冷清，冬至的气息厚重无比，我在后院升起了木材堆。今夜却是有弯月如钩，我为自己煮了一壶酒，无昨日的喜相逢。独斟至清晨，将灰尘覆盖的长琴拿出，弹一曲醉轻狂。晨雾如霜，覆盖了我额上的皱纹，骄阳似火，会曾焚枯了你秀发的乌黑，我轻言轻语，让我癫狂，清醒醉于人前。

那日我入梦中，见得你问及我，那马如今尚在否。

杀了。我说。

梦就此散去，耳中听见一缕余音，宛若你的。

它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