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 Aug 1, 2011   发表日志

笑谈起千百年前,牵扯了多少泯灭的尘烟。


  拂袖离去之时,他恰巧闻见那一缕幽幽茶香。回望一眼,本不信命中无缘,只可惜都被遇见。笑谈起千百年前,牵扯了多少泯灭的尘烟。你有你的琴陪着,我便是走过千山万水,怎足够剪断那万缕红尘丝。你气断魂时,砸琴而泣,眸光流转难舍情意,独自闭眼而咽。谁能够说无泪时,轻弹时,对于那些不能哭笑的伤绝痛绝,总是不够的。

  寒冬夜时,她煮了一碗梅子酒,用清末的瓷碗盛起,暗红的梅子浸在泛黄的陈酒中,倒映出她的脸。发间那根青烟色的琉璃桃花簪子还是当年他赠予的信物,此后多少年间,人无音信,事物积年累月仍旧不变。她端着小碗走近,他依旧有些拘谨腼腆的坐着。公子请。伊人轻语,琴音又起,他不得而知到底是何物迷蒙了他的眼,又或是这样的昏暗烛火下,不能看清的恍惚着。于是他慢饮一口,青涩甘甜,唇齿留香。她又点燃香片,才又缓缓回到琴边。

  这梦可常在,破碎时当何?他望着她问道,手磨搓着光滑的碗沿。她轻声笑道,总有那么一天。缘起缘灭,随它命里来去你我依旧如今。那红唇如血滴似的娇艳,她眼眸望他时,他总是不自觉的一寒。那深瞳仿若透过他坦然的在张望千年前的那张脸面,于是他习惯性的低下头,心中生悲。他道,如今相识已三年,虽短,但故人今人,终究我还是我。琴声幽怨,缠绵渊远。她抬起头,眸中含泪说道,这是我的痴恋,你不能逃脱。

  江南三月,花开之时,她拉起他漫步庭院。嬉笑声如脆铃般响在耳际,他忍不住拥住她,她于万花丛中抬起嫣红笑脸凝望他说,明年三月,可否不去赴考?说着那晶莹眼下又溢起水雾,他霎时白了脸,双手于她腰际无力跌回垂下。他蹙眉终怒,张口片刻依旧不能言说一语。她已是盈盈满脸泪珠儿下,望他挥袖而去,拉起裙摆急忙追赶。谁知半路他又忽然停下,转身问她,你可知我名姓。她愣愣杵在原地,尔后早已不见他背影。她方才如梦初醒,花海如画,姹紫嫣红,青松树下,她喃喃念起他的名,君和,君和,卞君和。

  再一年,与她相识五年六月的寒冬。她大病,他熬了一壶草药,亲手喂她食下,终夜寝边不离,守不眠。她越发虚弱,依旧不能离琴。总能听见她梦中呓语,唤着他名,君和,君和。他凄然一笑,埋头叹息。而后一日,她忽有好转,睁眼问他,你可曾娶我?来年三月可还赴京。就是不能弃我。不该弃我。他握着她的手,不知如何,悲从中来,却只能安慰她说,我不去,我不去赴京。谁知她竟越发哭的厉害,惨白着脸,心碎而言,你可知千百年前,我的等待。而后她又笑说,你离开前,曾为我画眉,好看极了。眼中带着缅怀与喜悦,须臾,她又睡去。连病到初春,忽有一日她唤他,把琴拿来。竟一把将琴砸了,他不知所措,听她说,碎了,碎了。

  她终究长逝,魂散烟飞。他扑倒床边,终未能掉一滴泪出。那个女子痴缠到此,而他一爱深长痛绝,欲诉欲怒都抵不过她的情痴哀怨。临终时,她依旧念着他名。字字血泪,声声刺耳,多少次他想声辩说,这并不是我名姓。多少次,他先声唤她,微桐,我叫沈穆允。可他说不出口,生怕毁了这场千年梦回。生怕望见她醒省之时,痛绝神色。终究不忍。不忍。

  白鸟飞过,苍穹之下,他独立于城楼之上,依旧一身烟灰长衫白褂。尔后画面渐渐模糊,只感觉身上一阵寒凉。他睁眼,发觉是夜半暴雨,窗台就在床边,风雨侵袭,湿了一床被褥。起身关窗,喝一大杯白水下肚,方才觉得压抑。这是最后一场有她的梦。六年来每夜都在梦中的那个千年女子,是千百年前他负了的人儿。痴缠到今生,欲罢不能。忆起初遇那时,她坐在琴边,低头轻言,若是你不回头,便不会有这场梦,这场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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