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0 Nov 16, 2011 发表日志
月圆月缺,花开花谢……
那时,他的头发总是凌乱不堪,衣领上总有一抹腻腻的汗垢,脚上总是一对脏兮兮的回力鞋,无论严寒还是酷暑。
他那对玩世不恭的眼睛,看男生的时候匪气十足,能把人看得直起鸡皮疙瘩,看女生的时候则邪气十足,从不避开她们最突出的部位。
他的篮球打得特别好,不仅三分球精准,而且视野开阔、动作敏捷,总能在运球左冲右突的过程中,传出美好的好球。
他滑稽随便的性格,和幽默风趣的说话,在同学们中间,颇能制造愉快的笑声,帅气俊朗的外表,也颇能赢得女生的青睐。
所以,尽管他的功课很差劲,但在球场的看台上,总会有三五成群的女生,不时地齐声大叫他的名字。
刚开学的时候,学校还没发校服,她一天一条地穿裙子,一周内绝不重复,他痛恨她的小资,把钢笔往地上一丢,回过头对她说:贵美女穿裙子,本帅哥不便弯腰。
如此几次之后,她明白了他是故意捉弄她,气得想哭,但转念又想:连坏都坏得如此别具一格,将来必成大器,本美女岂容错过?
从此,球场看台上的某个角落,便多了一个俏丽的身影,但她从不叫他的名字,只静静地坐着,目光婉约,看他来回奔跑和传球、投篮的样子。
某次比赛完场,他终于发现了看台上的她,心中狂喜,连蹦带跳到她身边坐下,嬉皮笑脸说:“欢迎美女加入以本帅哥命名的粉丝团。”
她俏脸一板,下巴向叫他名字的那些一扬:臭美!理我作甚?你向她们献媚去。
在此之前,他每次进球,都会象一些NBA球星那样,和队友“碰胸”庆祝,然后对看台上女生聚集的区域重做一次,引来女生们愉悦的嘘声,但自从发现她也来看球之后,他彻底收起了进球后的张扬,只偶尔以掌按唇,然后挥向看台上她所在的方向。
他在球场上的这个变化,很快就被一些关注他的女生们发现了,关于他和她的传言,也就开始象雨后的青藤,渐渐蔓延开去。
但她并没刻意压抑心中的萌动,她大方地接受他送她的生日礼物,理所当然地请他帮忙给自行车加气,在不方便骑车的那几天,则干脆坐他的车回家,一路上听他悠扬的口哨,让风吹起的他充满汗味的衣衫,任意地碰触自己粉嫩的脸。
不久,他的生日到了,她送给他一张空白的贺卡,然后看着他写满迷惑的脸,说:希望我说些什么?你自己写上去吧。
他回到宿舍,在贺卡空白处写上了“我爱你”三个大字,然后把它藏在纳物箱的最底层。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了,她总分全级第一,他全班倒数第二。
随后,班主任找她谈话,向她反复强调必须专注于学习的一千零一个理由,并把考上名牌大学为母校争光的重担,压到了她稚嫩的肩上,他的座位则被调到了最后一排。
班主任的话触动了她,她对他参加的球赛,不再每场必看了,也不再坐他的车回家。
而那段时间,他学会了抽烟、喝啤酒,还频频旷课,屡教不改之下,被多次记过处分。
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如多数同学预料的那样,他转学了,转到离他家最近也是县城最烂的一所高中。
三年时光,转眼即逝。
她在学校告示栏前,看着排在高考光荣榜第一位的自己的名字,心里却感觉有点失落。
她一步一步走向球场,一步一步走上看台,在那个记不清曾坐过多少次的座位坐下,用手背支着下巴,静静看着空无一人的球场。
她的目光,渐渐模糊。
隐约中,她看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冲到告示栏前面,只停留了数秒,又飞块地离开。
骑车的人,是两年多来她一直渴望见到、此刻还在想念着的他。
那晚,她拔通了她的电话。
他告诉她,当初他转学,是因为父亲被关进了监狱,母亲生病卧床需要他的照顾,转学后也只读了一个学期,之后在自家楼下开了一间水果店。
拔打电话之前,她本已想好了一大堆话,此时却一句也没说,心想:既然你不说,我也就矜持到底到好了。
但最后,她还是主动提出与他见一面,她自信对他具有吸引力的,而且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自己将来读到博士,或者当上作家、科学家,他仍是值得她托付感情的人。
一间叫千千结的咖啡屋,一个靠近窗口的座位上,她张望的目光,一寸、一尺、一丈地收回。
第二晚,他还是没出现。
第三晚,两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在服务员递给她的账单上溅开,宛若两片枯萎的花瓣。
终于,她在说不清有多长的牵念后面,划上了一个外圆中空的符号。
十年后,她和丈夫、女儿去美国度假,在旧金山的星光下,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他要结婚了,希望她能参加他的婚礼。
还说,如果想知道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可以去看看与咖啡屋隔马路相对的那棵叶子最浓最密的丹桂。
结束度假回国后,她独自去看了他说的那棵丹桂,主干的四周,刻着五行字。
第一行:我爱你,这辈子!
第二行:你如此美丽,如此优秀,我怎么爱得起?
第三行:愿你,我深爱的人,一生平安,幸福到老!
第四行:第四晚,你没再来。
第五行:别了,我擎爱的女孩;别了,不堪回首的年少时光。
咖啡屋外,他等到第五晚,终于看见她拿着手电,出现在马路对面丹桂树旁,她只看了一会儿便走了,没向咖啡屋的方向张望。
他发动宝马跑车,一边把车头朝向回家的路,一边自言自语:月圆月缺,花开花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