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0 Aug 24, 2012   发表日志

风不是很大,却带着刺骨般的冰凉。





聆听青春在风雨飘摇躁动里的喘息声,寻觅未来在漫长憧憬中剪切的画面。细微地、紧紧地,挨着年轮的转动,却怎么也转不动的脚步。驻足凝望,注视着彼岸花开花落。似溪水潺潺地流淌,滑过抚平的鹅卵石,磨掉了棱角却总也带不走残留下来的细纹。





冬天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将寒冷的气流一并伶走,走在大街上依然能够感觉到温度的骤降是如此的急促。这个城市经常下雨,潮湿的空气漫延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走到哪都不敢怯懦的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风不是很大,却带着刺骨般的冰凉。





这已经是高中毕业以后第几个春天了,没人记得也不愿意有人再去记得。“毕业”,多么刺眼的两个字眼,尖锐的像是一根针一样悬在头顶上空由衷的产生恐惧感,就那样缓缓地却又匆匆地掉落了下来,渐渐地逼近。直到那一天真的就那样到来,原本以为的恐慌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预演着,分手时落下的帷幕成为了离别时最美的场景,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笑了,但却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还会记得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圈一起唱着离别的歌是怎样的依依不舍,也没有人会记得当初一起看书写字时是怎样的满腹愁肠。只是紊乱了的人生轨迹不得不令人来思索当初到底做了些什么不可弥补的错事,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样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彼此之间久久不能释怀来来回回徜徉着。





“好多年没到这里来过了吧?”





“是的啊,有好多年了吧”陆徽侧着脸看向身旁的秦羽,声音里略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苦涩,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桌子上的灰尘,身子后倾用手撑着桌面坐在桌子上,双腿懒散地耷拉在下面,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春日里本该温暖的阳光却夹杂着寒冷的气流浮动过来,使得这间已经显得空旷的教室更加凄凉了。





秦羽不急不缓地走到了窗子前,将已落满了灰尘的窗户打开。清凉的风袭来,吹动着额前略微显长的头发。





半夜里下过雨的校园总是格外的安静,偶尔几只秋去春来的燕子还会含着泥土的芳香来唤醒过冬以后沉睡的大地,争相地落在纵横交错在一起的电线上。寒假还没有结束,学校里面除了不可避免的值班人员,几乎不会有人再进来的,学生们也很自觉的早早地逃回到家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学校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来个补课什么的。秦羽时常会想起这个地方,想起操场上孤零零竖在那里的国旗,还有偶尔会落上几只飞累了的小鸟的单杠,几个男生为了争抢一个篮球场而堵在一起打架的场面,坐落在学校后山葱葱郁郁又高又大的枫树林,还有一直安静坐在凉亭里看书的女生。这些都是他只有在梦里才敢触碰的场景,过去的这几年里,他也只能尝试着用看书来打发时间,最好是看着看着的时候就感觉到脑子里乱哄哄的,然后美美地躺下睡上一觉。在别人眼里似乎他一直都是这样慵懒的,懒得去外面玩上一个通宵不睡觉,懒得去操场上面打篮球,甚至有些时候都懒得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最常见到的就是一个人蹲坐在窗台上等着太阳慢腾腾地挪到了地平线底下方才合上书。知道的人才会真正的理解这么些年他是如何一个人承受着成长的蜕变所带来的痛苦,开心的和不开心的都显得似乎不重要了,偶尔不常见到的微笑才会让人懂得原来他是这样坚强的密不透风。





至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捧一本书的时候,他才不会再听到隐藏在脑海中某个角落里哀声低叹的声音。至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捧一本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些属于青春记忆里歇斯底里的笑声都在那个闷热的夏天戛然而止了。那些属于自己的和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都在自己想要努力尝试着丢掉在某个肮脏昏暗的街角时被刺目的阳光在众目睽睽下照射的更加鲜明透亮,然后又不得不蹲下来重新拾起。





头发越长越长,跨过眼睫毛遮住了半张精致的脸庞。秦羽还记得最初将头发留那么长的时候还是高一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时的自己总会在头发上弄出个造型来,觉得很酷很潇洒,更容易招女孩子喜欢,所以经常故作深沉地走在学校里,本着一张忧郁的面孔,时不时的还会扬着嘴角,眨眨眼对身边的陆徽说:“这样的感觉还不错,估计喜欢我的女生会更上一层楼咯,哈哈”。直到有一天 ,陆徽实在是忍不住了边点头边说:“嗯,确实,像你这样长着一张跟数学公式一样复杂难懂的脸,只要是女生都会吓得从一楼跑到五楼的。”然后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撒开腿就往前跑,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跑跑的远远地难免两人又会打起来。直到他认为跑的够远了短时间内秦羽已经不能够追自己的时候才停下来,回头张望的时候还依稀看得见更加布满了复杂情绪的面孔。





此时此刻,谁都不愿再说话。一缕看似温柔多日不见的阳光从隐匿了的云层里撕裂了开来,磨磨蹭蹭的从地面爬的更高了些,穿透过厚重的玻璃映在了秦羽的身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伸出袖管扶在窗户框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摸了摸上衣的口袋,从里面抽出一支烟点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别的想要重复这个动作,似乎只要是心里感到烦闷的时候这种动作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怎么也改不了。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已经不抽了烟么,现在怎么又抽上了”陆徽说:“不是早就让你给戒掉了么?”





“有好几年了吧”秦羽背对着陆徽淡淡地说。





“好几年?”仿佛外面的一切事物都不在听使唤了一样,都在围绕着这三个字打转,陆徽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锤在了胸口上,说不出来的沉重,在心底顿出了一个深深的凹槽。他还记得那些年里自己和身边的这个男人一起追逐打闹的日子,准确地来说是身边的这个男孩,他总是会违背着学校的规章制度躲在厕所里猛抽几口烟然后急忙忙地跑回到教室里,结果可想而知导致周围和他坐在一起的同学气急败坏的要去班主任那里打小报告,他也只能四处想方设法的央求别人别对老师说并郑重其事的发誓保证是最后一次,可是他的最后一次总是遥遥无期,而自己则会锤着桌子捧腹大笑并且骂着“活该”。为此两人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后来不知是不是受不了自己的冷嘲热讽,还真被他给戒掉了,以一股独孤求败傲人的气势掐着腰说:“原来哥还是这么有毅力的,看你们这帮小人还有什么话说”陆徽白了他一眼:“干我屁事”,然后抱起篮球向楼下球场的方向走去,留下龇牙切齿的秦羽站在那里。





想到这里陆徽竟不自然无奈地笑了笑。





秦羽闻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只是他的眼圈已经微微泛红,似要绝了堤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不断徘徊的脚步。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强压着这股说不出来的憋屈,“真是不争气啊”他在心底这样想着,抬起头看向泛白的有点破碎残片早已掉下来的天花板,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至少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些。





过了好一会,他皱着眉对陆徽说:“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有趣的事。”





“哦”他盯着陆徽看了好一会,令陆徽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感觉怪闷的”陆徽看着他眼孔里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丝,不忍在这样下去。





“嗯,走吧”秦羽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率先走了出去。





挂在教室后面墙壁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滚动着。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是在听着这种声音带着烦闷的心情昏睡过去的,清凉的风从左边的窗户吹进来然后又从右边的窗户吹过去,晃动着校园里摩肩接踵错乱交织在一起的树枝。





看见秦羽离开的背影被冗长的楼道拉的很长很长,陆徽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总是喜欢一个人含着一个棒棒糖双手插进口袋里无所事事的样子,从这条被踏过无数次漫长的道路来回招摇着,偶尔还会对着隔壁班对他张望的女生吹着口哨或者是直接跑上去跟别人打招呼。这些日子都被那个只有夏天侵染的闷热中撑破了密封的玻璃器皿顺着缺口流走了。上大学的好几年里,每当陆徽独自走在校园里的林间小道上的时候,他总会想也不知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一个人走出那条黑暗狭长逼仄的甬道。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或许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或许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了,或许?哪有那么多的假设呢,想到这里,陆徽摇了摇头不愿接着往下去想。





陆徽快走了几步跟上前面的秦羽问道“去哪呢?”





“我也不知道...”秦羽停下了脚步说:“好久没联系了,感觉都生疏了”然后低下头用指甲扣着里面细小的脏东西。





“三年多了,我还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呢”陆徽看着他的背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会呢,都过去了不是么?后来我打过你的电话,可是已经停机了,问其他的同学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联系方式”秦羽扭过头来看着陆徽棱角分明有些清瘦的面孔。





“哦,毕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所以走了之后那个电话就没再用过”陆徽低着头说:“那件事...真的对不起”





“错又不在你,干嘛说对不起”秦羽用手晃了晃陆徽的肩膀。





陆徽抬起头看到一片如同湖泊一样清澈的眼睛,竟不自觉地感觉到鼻子酸酸的,眼睛里泛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谢谢,这些年还好么?”陆徽握住搭在自己肩膀上些许冰凉的手背。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过去的都过去了,谁也改变不了。大学的日子,没有你们,还是感觉很枯燥呢”秦羽说:“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没有”陆徽趴到栏杆上,眺望着远方。





曾经的懵懂无知都在彼此相拥哭泣的操场上经过那个夏天烈日骄阳的炙烤下,化为点点的光斑被一阵火辣辣的热气带走了。留下的是我长久不曾想过的遗忘,独自躺在那个迎风摇摆有点张扬的人造草坪上。远处的那片蓝天令人禁不住去凝望,那里是我们共同的梦想,我没那么多的幻想,只希望有你们的陪伴简简单单的幸福。





“上面很湿耶,你干嘛非要躺在上面呢?”陆徽看着将双手交替垫在脑袋背后躺在草坪上望着天空发呆的秦羽这样问道。





“你又不懂...”





“我不懂?我哪里不懂了,你到底是说说看”陆徽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





“懂的话为什么还站着”秦羽偏过头看向陆徽。





陆徽木讷的怔了一下,也随之躺了下来。





“有没有什么感觉?”秦羽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享受一番的景象似的。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背后挺潮湿的”陆徽侧过头看向秦羽,俨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陆徽你知道吗,过去的这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以前所发生的一切,感觉眼前的东西都好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总感觉梦醒了,自然而然的就该回去了,总想着我们还可以一起逃课打游戏,一起到操场上来打篮球。我总以为离开的日子会离我们很遥远,远的我从来都愿意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可每当我醒来...”秦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至始至终秦羽都没让眼泪掉下来,他知道如果他还不能从那段阴影里逃出来的话,他身边的人会更加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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