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 Sep 7, 2008 发表日志

漫话秋天

　　始终以为秋是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这从古人的话中会找到依据——“春秋多佳日”。其实，北方的秋天比春天更可爱，天是湛蓝的，连云朵都透明。这强烈的质感，会让人心清气爽。看看田野，活像个巨大的调色盘，缤纷五彩，斑斓如画。极目远眺，似乎目光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伫立长天之下，我的心胸涌动的全是无以名状的欣喜。

　　但是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人把秋天看作令人感伤的季节，每每在凄风冷雨中，痛心的低吟，在纷飞如蝶的落叶里，寂寞的站立。愁，总是那样淋漓尽致：“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在柳永的眼里，朋友的离去，犹如花枯叶凋，清冷的秋阳下，听声声雁鸣，黯然相望却不得见，只能忧伤的吟哦：“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个多情的词林高手，凭着秋景抒一下自己的情怀倒也罢了，可是一向以潇洒自居的东坡也难脱羁绊就很说明问题。请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他借花蕊夫人表达了流光飞逝的怅惋之情，发出了对人生的一声深长的感慨。境界似乎比三变提升了不少，但也绝没有了左手牵着黄狗，右手擎着苍鹰，如少年一般的轻狂了。

　　真正把凄迷的秋景和哀怨的心思结合到极致的，当属李清照。“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她孤独在悲凉的秋天里，看鸿雁往来，却是天地之间无从寄托自己的心声。望着满地的黄花，再也没有“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情致，只感到“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易安居士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的心中始终在回顾着生活的嬗变。开始的夫妻恩爱、志同道合，到后来的颠沛流离、孑然一身，两相对比，再加上时节的变换，不由得不把一心的深重悲愁，化为精炼无比打动千年的七个字：“怎一个愁字了得！”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沉沦在秋天里。“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聚”就写出了金陵山河的清丽，气象宏阔；刘禹锡更是有着让人敬佩的情怀，“自古逢秋悲寂寥，我看秋日胜春潮”，所以他在被贬郎州的时候，没有灰心丧气，而是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后来建立了很多政绩，受到唐文宗的嘉奖。近代的郭小川更是拍着手唱着 “谷穗熟了，蝉声消了；大地上的生活更甜、更好了”！在这些人的眼睛里，花草树木、日月星辰，只不过是装点自然的饰品，变化是自然规律，是必然的，完全不用为此劳心伤身。

　　毋庸置疑，大自然的变化万千的的确确会影响人的心绪，但是真正使人心伤的还是林林总总的红尘烦恼。所谓“景为心造”，人们总喜欢把心思托付给一些景物，月缺花残和雨冷风寒都直接改变着情绪。但月有离去的时候，花也有碾作尘土的时刻，可我们的心又怎么会随着而消失不在了呢？其实，即使没有了这些，忧伤还在忧伤着，高兴还在高兴着。我想，秋之所以成为感伤的代名词，是因为人们为自己无法排解的愁绪寻个凭借而已。这样看来，面对同样的状况，有人说“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有的人却说“霜叶红于二月花”，就很容易理解了。

　　秋并没有那么多“悲”，这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收获希望的季节，更因为它是一个孕育希望的季节。落红一地，枯叶层叠，不是欲化泥魂，要在明年重舞人间吗？！这些衰败的背影，实实在在看不见忧伤，却看得见未来的欣欣向荣，它们高质量的完成了一次生命形式的转换。

　　“悲秋”也好，“喜秋”也罢，都与季节无关。“百忧感其心”，只要具备了宠辱不惊的心态，能微笑面对人生，一切美好会尽收眼底。

　　不能不说，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