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6 Jun 22, 2009 发表日志
生命这条长河,我站在彼岸,看到了你。
生命这条长河,我站在彼岸,看到了你。
——题记
当我回到仁寿的时候,她正在小茶馆里同邻居玩牌,因为事先没有给她打电话,她很是欣喜,赤着脚丫跑来接我。我说:妈,我们提前放假了。她抬起头来看我,额上的发有些零乱,却掩盖不了扭曲了皱纹的笑意。
她在天梯上摆了一个小摊子,供来往游玩的人打气球、套小瓷偶之类。除了逢年过节忙得不可开交,平日基本都是闲着的。收入很微薄,却要承担起一家大小的生活。她时常感叹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过去了,看着我的眼睛,却满是期盼。很多时候我都不敢和她对视,害怕看到她瞳仁里的自己,在时间的沙漏下变得越来越渺小、懦弱、缺乏勇气的自己。
父亲去了西藏,哥哥在广安,我在市里上学,她一个人在仁寿生活。租了两间房子,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空间很小,然而现在大多时候还会空出一间来。她是那样的一个人:可以没有钱,可以过很艰辛的日子,却不习惯一个人生活。我想象得到她一个人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索然无味地吃饭的样子,有时候她可能会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或者开着洗衣机却忘了放衣服进去。
她说过的,她这辈子最在乎就是我们,而最害怕地是独处的寂寞。
每次学校放假,她总要打电话来问我回不回家,我说要,她便开心起来。继而开始嘱咐路上要注意安全之类的东西,直到回到家里她才放下心来。有一次汽车在途中坏了,回到家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后来房东奶奶跟我说,她一直打不通我的电话,那两个小时不知道出来看了多少次,没有看到我着急得不得了。我才想起手机忘了充电,一直关着机,那会儿却也实在没有想到要给她说一声。这件事让我内疚了很长些日子。
她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回来,热热闹闹地在厨房里做饭。我很喜欢她做的菜,不知道比食堂里的好多多少。锅都有些生锈了,篮子里还有好几袋方便面,我猜想她平时一定懒得做饭。她说一个人做得再少也吃不完,顿顿都倒掉,可惜了。我说那也不能一直吃方便面啊,少做点不就行了。她说习惯了做几个人的饭,一时改不过来。然后又说以后会做饭吃,脸上却是没有放在心里的表情。
吃过饭我要去洗碗,她不肯,我笑着说以前在家的时候你总是让我洗碗,还老怕我吃过饭就溜了呢。她一边解围裙,一边也跟这笑了。晚上我们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我伸手去玩她腰上的赘肉。她今年才四十四岁,却已经走形得没有身材可言。她的胸腔那里有一根骨头是骨质增生出来的,随着时间的过去,突兀地越冒越高。
那是我们还在乡下的时候,她往房檐上挂玉米棒子,因为重量超支,那根横木“啪”地一声断掉了,压倒了梯子,包括梯子上的她,掉下来的玉米砸了她一身的青青紫紫,摔下来的时候又恰好磕到院子里一尺高的水泥坎,磕断了她的一根肋骨。我用手去摸摸那块后来多长出来的骨头,她皱着眉说一遇到天气要变就疼得很凶。
她给我盖好被子然后摁灭了灯,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拉家常。她的话越来越多,好像农村里老婆婆的样子。说的无非都是些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然而我是不能打断她的。我努力侧着身子很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她,朦胧的夜色里,看她就好像看着一场美好的梦魇。
假期很短,几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回学校的时候她送我去车站,我坐在车上看她一步一回头地冲我挥手,突然很想哭。车开走的时候,我想着下次放假我一定会很准时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