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 Jul 18, 2009 发表日志
凤凰树上栖凤凰
如果不到鼓浪屿,我还真忘记了两年前某文友随手涂鸦给我一篇短文里引用的那首老歌:“又到了凤凰花开蝉声绵绵的时候,又到了骊歌轻唱挥别说再见的时候……”我是读那首歌词才知道凤凰花跟骊歌这个名词的。鼓浪屿随处可见这种红绿相得益彰的搭配,他们告诉我这就是凤凰花。霎那间一闪而过的竟是那篇文章,那首歌。
我抵达鼓浪屿时,正是高考的头一天,厦门的碧海蓝天白云加上随处可见的凤凰树、棕榈树、桄榔树、三角梅,实在使我这个山区长大的人目不暇接。总是不经意在转角处,在一栋老别墅的红墙里就会探出一树树红花绿叶,格外夺目。我突然明白了那句歌词,凤凰花跟骊歌原是紧紧相连的,原来凤凰花的花语,就是离别和思念。在厦大的校园里随处可见僧侣(南门有个南普陀寺),亦可见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毕业生,在南门的凤凰树下轻笑着惜别。
凤凰,我只在湘绣的被面上见过;凤凰,亦是沈从文的故乡。我们熟悉的凤凰卫视、凤凰传奇,都是跟凤凰这个名词有关。而凤凰只是美丽传说中的一种神鸟,也许世上根本没有这种鸟,但人类硬是把它想象出一个样子,一种因其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的树便顾名思义为“凤凰树”。我在地上捡了一朵凤凰花把玩,只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在我掌心展翅欲飞。
别的落花总给人以残败的感觉,但凤凰花不会,我在离开鼓浪屿之前最后一次走街串巷,在一处空坪闲地看到那株气派的凤凰树,树冠半圆,树梢无处不是火红的五瓣花,叶子脆生生的绿,树下是一地落红,都正鲜嫩着,像少女的脸,它们仿佛告诉你:我是凤凰,我即便死去,亦会留下最娇艳的容颜。
站在那株树下,我感觉了阴凉,从抵达鼓浪屿见到的第一株凤凰树起,到背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凤凰树,从来没有一株这样枝繁茂密,它似乎知晓我会不经意间寻来,因而也默默等在这里。骊歌在心头轻起,为它伴奏的是不远处海里的潮水声。不断飞舞着的花儿轻轻砸在我的脸庞和肩头,仿若告诉我,你会再来,我每年都在这里等你。
我想我会再去的,总有一年,我依然会在凤凰花开的季节,去到这棵凤凰树下,看凤凰花开。
凤凰树是厦门的市树,厦大的校花,所以,即便离开了鼓浪屿,在厦门岛的大街小巷和集美区也到处是它的影子。特别是在厦大门口,凤凰树成了人行道树。我在昆明看到有些街道是用黄槐做人行道树,而北京的街头有无数的国槐充当着卫士,我往往会立即想起当年家乡小城的法国梧桐,小时我常常在梧桐叶落满地的季节起早贪黑地奔波于学校和家之间,没心思留连落叶,当年如何能想到在多年之后,我可以在不同的异乡,观赏到不同的人行道树。
小时,常听一句话叫“凤求凰”,事实上,传说中这种叫凤凰的鸟,雄的唤“凤”,雌的唤“凰”,就像说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有树缠藤一样,亦是说没有“凰求凤”的道理,封建礼教教育女子不可太轻狂,必须塑料托盘矜持矜持再矜持吧?我别的地方并不封建,这一点倒是全盘接受。我觉得在爱情上,是应该男人主动的,而女人心里即使欢喜一个男人,表面上也需要若无其事才对。而如今才发现,不惧“凰求凤”的往往容易硬生生抢走了原本属意于矜持女子的心爱。古时候,把龙和凤一般比喻成男和女,在龙跟前,凤凰就是一个概念——阴性,女人。我记得有油桶搬运车一道蛇与鸡做汤的菜就叫做“龙凤会”。蛇是小龙,鸡是凤凰的化身?虽然,凤凰高贵鸡低贱。但高低之间有时也就一墙之隔,一个高贵女子落难,可以被说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而“草鸡变凤凰”也已不再是异想天开的梦。
“凤凰涅槃”,说的是一个美丽而忧伤的故事,说凤凰500年就会重生一次,每次大限将至,会集梧桐枝自焚,然后在烈火中获得重生——生如死一样圣洁、死如生一样绚烂,恩怨情仇尽付那把熊熊烈火中,“浴火重生”,是多么惨烈悲壮与绝美。“梧桐栖凤”,则说的是作为百鸟之王的凤凰身怀宇宙,非梧桐不栖,后人引申堆高车为一种君子风范,我却以为这何尝不是一种高贵,跟“宁缺毋滥”异曲同工。在古代,凤凰是尊贵、崇高、贤德的象征,含有美好而又不同凡俗之意,想必湘西凤凰城名称的由来,不过如此。而因此以“凤凰”命名的山,据说全国也有42座。当然,沈先生的故乡凤凰是不辱没这个美名的,沱江水、吊脚楼……是不用再加形容词修饰了的;凤凰树也是不辱没其名的,这个叉车马达加斯加的国树、国花,这种被不少城市定为市树、市花的热带植物,在每年骊歌轻响的时刻,凄美地盛开,撩拨着学子们的离愁……它似乎一直在轻轻说,我们还会再见——这话,相信不仅仅对学子说的,对赶上了它花期的游子,那些在潮湿的海风里倾诉着的别绪,同样在慢慢弥散开来。
凤凰,是今生无缘一见的神话;而凤凰树上栖凤凰花,却是我今生在鼓浪屿的初见。
我不怕在骊歌中轻行,我不怕在浴火里重生,我只怕,只怕初见即是收梢。